【周江】七日谈（一发完结）
题：一枪穿云自战场上坠落，周泽楷在废墟中醒来。
周江｜七日谈
By 千山
1
周泽楷坠落第一天，熟悉环境。
他所在的星球大概属于废弃星球，放眼看不到人影，天空也是火焰般的赤色，像古典书籍里描写的幻想中的地狱。一枪穿云在长时间穿越黑洞和这颗星球的大气层时耗尽了备用能量，不算宇宙残骸撞击而成的伤痕，右侧的上下关节都已折损，最严重的是被陨石撞击凹陷的胸腔部位，逼得周泽楷不得不套上隔离服，离开漏气的安全舱另做打算。
隔离服是雷霆出品，根据军衔对应不同品级，像周泽楷这样的荣耀高级军官还附赠了救援AI的芯片。周泽楷启动AI后，它从隔离服上安装的探测系统推断出这颗废弃星球并没有超出荣耀联邦所在的星系，属于轮回和烟雨两战队巡航范围中间的三不管地带，原本属于实验星球，核污染爆发后不可收拾，最终被遗弃。
AI用机械音报告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这颗星球辐射严重，空气中离子极不稳定，现有的能量无法对外发送信号。
好消息是星球上有残留的多处安全区，里面的冷冻仓兼具医疗功能，可以延长生存时间。如果运作得当，也有希望通过那里的系统向外求援。只是最靠近这片废墟的安全区徒步至少也要几天时间。
周泽楷收好行装，通过方位仪进行了安全区定位，准备把芯片拔了节省能量。手已经摸到了插口位置，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意图，AI突然发出了强烈的警报噪音，紧接着周泽楷眼前一晃，一个立体投影忽然出现在眼前。
——穿着轮回制服的男人对他微笑着，神情温柔，赫然是江波涛的样子。
周泽楷已经呆了，那投影还嫌不够，发出了熟悉的声音：“小周，不需要我吗？”
“……”周泽楷拔芯片的动作受到极大阻碍，他犹豫了片刻，问：“AI？”
“叫我小江吧，”AI形成的“江波涛”眨了眨眼睛，“我们不是好久不见了吗？”
何止，那是好久，好久好久好久不见。周泽楷想。需要强调一百遍。
因为星际战争的爆发，荣耀组织了联邦战队，轮回舰队里舰长周泽楷和主攻手孙翔都被选入其中，而副舰长江波涛则和方明华一同负责驻守轮回大本营。
两个人见面一年难有一次，只能通过视频聊以慰藉。等到周泽楷进入联合部队集训后，甚至连简讯都出于高度机密性而被迫中止。他的生活陷入一成不变，除去定期的巡逻、演练，甚至没多少娱乐活动，不再有人总在他身旁等候，没事爱撩他几下；不再有人谈天说地，一个眼神能将他看穿；不再有人会因为他的好奇而开启一场创越星系的二人旅行；也不再有人让他渴望贴近，让他想拥抱和亲吻，想在每个夜晚和清晨第一个让视野被占据。
“小周？”
周泽楷回过神，看着投影一时间移不开眼神，甚至伸手碰了碰，穿过空气时才略有失落地收了回来。
AI“江波涛”也伸出手，在他头上作出安慰性抚摸的动作。
“我们该走了，小周，”它就像真正的江波涛那样微笑，“晚上还要找个地方过夜呢。”
2
周泽楷坠落第二天，熟悉AI。
“这个功能是为了救援设计的，高级隔离服每一个都不同。”AI保持着周泽楷喜欢的样子，像一个人一样走在他身旁，“主要目的是唤起求生欲，所以输入了使用者最亲近的人的相关资料。我们需要对此进行系统性学习。”
周泽楷：“你也是？”
AI“江波涛”点头。“江副舰长和你的关系不是秘密，所以我在形成人格过程中受他的资料很多影响，比如他喜欢看着人的眼睛说话，走路时86%几率先迈右脚，擅长3种外语，比起红色更喜欢蓝色，不怎么会做饭，开会时喜欢戴眼镜，每到一个新环境都习惯记忆重点……如果你需要，我的数据库还可以总结出1124个细节。”
天啊，周泽楷想，它从哪里打听的这些，雷霆也太八卦了吧。
“可以了。”虽说对江波涛的信息感到亲切，却也觉得这种精密的观察报告有些过度，仿佛是周泽楷自个儿跟在江波涛后面把他从头盯到了尾，一条条总结出来似的。
“我无法对你说谎。”AI捏捏鼻梁，做了个耸肩的动作，连同江波涛习惯的小动作都完美地重现了，“当然，如果你允许我提高一些自主权限，我会更好地克制自己。”
周泽楷没有拒绝。
“我们昨天待的那片废墟是原来的机甲试验场，”AI被解放后兴致高昂不少，结合系统资料开始给周泽楷介绍这颗星球，“相对于其他区域而言重力和磁场强很多，所以能量消耗很快，本来一枪穿云可以坚持更久的。”
周泽楷随它的话想到摔得凄凄惨惨的一枪穿云，表情有点愁。
“不过也别担心，”AI似乎也继承了江波涛的善解人意，“那里对机甲的保护性也比较好，我们先去安全区，回头有机会再把一枪穿云带走。我记录了我们的行进路线，等到了安全区会录入到那里的导航系统。”
“辛苦了。”周泽楷说。
“叫我小江吧，”AI微笑，“你总要叫我点什么。”
3
周泽楷坠落第三天，弄死了几棵植物。
他们一路上行进得顺利，AI估计会比预计提前到达。周泽楷携带的能量和食物充足，AI见他没别的事，便提议沿路搜集一些有价值的资料。废弃星球的前身是烟雨的实验星球，因为什么爆发的污染至今都是个秘密，虽说不再适合人类久居，在特殊的环境下也因势生长出许多抗压抗辐射的特别植物。
只是在联盟里都是以行动力强而著称的周泽楷，却在植物采集上栽了跟头。他毕竟不是技术人员，虽说细致，隔着隔离服进行操作还是困难不小。
AI“江波涛”蹲在他面前，具像出同样的植株一步一步给他示范，好不容易成功了一次。看着周泽楷小心翼翼地把深红色的植物放进收集袋，它慢悠悠地感慨了一句：“小周，没有我你怎么办哦。”
周泽楷的动作停了一拍。
——没有我你怎么办呀？
江波涛也喜欢这么说。
那一天的后来，无论AI说了什么，周泽楷都有些走神。他总是想着这句话。
在江波涛刚来轮回的时候，虽说方明华进行了一顿死夸，周泽楷对于他所能带来的改变并没有很大期待。那个时候轮回舰队刚刚经历了新老人员的大换血，对于他出任舰长不满的部分舰员跟随张益玮离开，而新加入的包括吴启、杜明、吕泊远等在内的培训营精英，对于实战都缺乏经验。虽说更擅长远程，但作为能力和经验都最为突出的周泽楷不得不挑起大梁，经常性在前线作战，给舰队成员更多的习惯和成长空间。
实战瞬息万变，周泽楷往往抓住一个机会，发出命令时身体已经动作，进行作战时又无法观察全局，只能由其他成员通过经验配合，又或者由位于中后方负责接应的方明华进行补充安排。而江波涛就是在这个时候被引荐进入轮回的。
明明也是荣耀训练营走出来的，熟悉的人谈起他，更多想到的总是他的高情商，他的交际能力，他的周到体贴。比起周泽楷的天才光环，江波涛流传更广的，反而是他的好人缘。周泽楷对于外界的风声向来不算敏感，自己也是舆论的受害者，所以虽说相处了一段时间觉得江波涛性格很好，也只是停留在对他沟通能力的佩服上。
江波涛到了轮回，首先跟着方明华看了几次演习。三次之后他重点开始跟周泽楷，从他战斗的习惯琢磨到他说话的习惯，从训练跟到日常，就算没话找话也要拉着他聊上几句。
这么专心攻克了一个月后，江波涛加入了实战，他的第一个建议就是由无浪代替一枪穿云，让周泽楷退出前线居中策应。两个月后他取代了方明华，成为了战术安排的第二个声音。半年之后，轮回的战术统筹变成了江波涛打基础，并在实战中根据周泽楷的行动变化安排成员配合进攻。
那会儿周泽楷已经和他很熟了，有问过江波涛为什么还要以他的行动为首。
“因为你是周泽楷，”江波涛沉吟片刻，这么回答，“我虽然注重细节，但也因此容易想的太多，打基础可以，实战时需要更果断的指示。这点上，我做的最好的就是配合你。”
周泽楷被他夸奖得有点腼腆。
江波涛看着他就笑了：“不过要跟上你也不简单啊，小周。”
周泽楷眼神亮亮地看着他：“你很厉害。”
江波涛便做出舍我其谁状，在他脑袋上调侃地拍了拍：“你说，没有我你怎么办呀？”
在江波涛到来之前，周泽楷总是一个人想要扛起全部压力，宁愿磨合自己，在不习惯的位置战斗。
每个人看着周泽楷，都会想着没有他怎么办呢？他绝对不能倒下。
但是这时候江波涛却说着：“没有我你怎么办呢？”
周泽楷并不是全能的，他不是完美的，也有想要依靠一个人的时候。
虽说这更像是个临时起意的玩笑，周泽楷一时间仍是说不出话。
那是江波涛第一次这么说，之后却变成了他的习惯。
周泽楷喜欢这句话，江波涛也喜欢。用他自己的话说，真正感觉到融入轮回，就是周泽楷接受他战术建议的那个时候，他发现自己是被需要的，真正地适合于这个团队。
——没有我你怎么办呢？
周泽楷特殊的依赖心，成全了江波涛的被需要。
4
周泽楷坠落第四天，和AI冷战了。
起源在于一个争议点，周泽楷失联这么久，为什么没有寻人的消息。
“江波涛呢？你这么喜欢他，为什么他没有出现？”AI顶着“江波涛”的脸，说这话时真是说不出的微妙。
周泽楷觉得它苛刻了，他参与的本来就不是轮回区域的战斗，消息传回去还要时间，更何况当初他被攻击落入了随机生成的黑洞，运气太差，还不清楚到底在其中消失了多久，现在这个星球又电磁紊乱无法对外传输信号，就算急死了也没办法。
“就算他知道，会放下一切来找你吗？”AI问。
周泽楷很肯定地回答：“当然不会啊。”
“是，江波涛只有把他的事情做完了才能想到你。”AI靠近周泽楷，说，“他对你不够好。”
周泽楷摇摇头：“换成我也一样。”
如果都能随心所欲，那他们哪还需要这么久时间见不到面？把一切保密条例当成空气，扔下军人的荣耀满足私欲，冒着泄露情报的风险追求一时的快乐，如果他们做的下去，根本走不到如今的位置，他们不会在轮回相遇，相知，相爱，或者说，那也不是他们了。
“但是我会把你放在第一位的。”AI说。即使是虚拟的影像，仿佛也能感觉出它的一丝急切，“小周，你理解吗？”
“所以，你不是他。”
最后，周泽楷只是这么说。
5
周泽楷坠落第五天，他们到达了安全区。
或许是太久无人光临，等他们开启了安全区的备用电源后，发现整个环境说不上多整洁，天花板上投下银色的照明光，到处都是散落的工具和断裂的机器部件，正中央则是一台庞大的超级电脑。通过电脑查出冷冻室的位置后周泽楷去检查了一下，好在大部分冷冻仓都是完好的，没有发生意外。
周泽楷把多余的食物和路上收集的物品放在储藏室，大致清理了一下房间后，终于再次捏上了AI的芯片。
“小周，你还在生气吗？”AI“江波涛”抬起头，因为虚像而呈现半透明的眼睛注视着周泽楷，就像江波涛一直习惯的那样，“我需要进入超级电脑，所以拔掉我的芯片吧。如果你不想看到我，就把我的芯片丢掉。”
周泽楷另一只手拆下了隔离服的头盔，没有立刻回答它。
“我想和你一起离开这个星球，小周。”AI说，“当你进入冷冻仓后，我会保护你。保护你就是我诞生的使命。”
“如果你不开心了，我道歉。”
“但是我的看法不会改变。”
6
周泽楷坠落第六天，在冷冻仓沉睡。
AI控制着超级电脑，从外放设备监测到了第三方降落星球的信息。
它屏蔽了这个安全区的信号。
7
冷冻仓开启的第二天，有不速之客进入了安全区。
AI开启了冷冻室的防卫层，在空气里自动投射出轮回副队的影像：“请止步——告知我你的身份和目的。”
来人笑了：“你用我的样子来问我是谁？”
AI所形成的“江波涛”不同于周泽楷面前温柔微笑的样子，只是冷淡地注视着地上的人，声音都与之相似：“江波涛，轮回副队。请告知你的来访目的。”
“小周的第一联系人是我。”江波涛注视着对面一模一样的“自己”，“他失联后战队锁定了他的范围，这两天后方稳定，我收到信号就先过来了。已经通知了最近的救援基地接应，过会儿就动身。”
“他不需要你的救援。”AI形成的人像挥挥手，在电脑屏幕上投射出周泽楷的身体数据，数字随着他的陈述变化着，“两周后他的伤会痊愈，我们可以用备用机体离开这个星球。”
“这是我没找到他的最后选择。”江波涛几步走近超级电脑，观察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大致了解到周泽楷还好，一直紧绷着的精神也稍稍放松了一些，“他在冷冻仓对吗？请关闭防卫层，我需要进入冷冻室。”
AI并没有行动。
江波涛“唔”了一声，四处看了一圈，从插上AI芯片的超级电脑到冷冻仓前毫无动摇的隔离层，似乎终于感觉到了对面似有似无的敌意。
雷霆的救援AI他也有所耳闻，眼前这个是被他的人格影响太深吗？好像对周泽楷的执念特别强的样子。
江波涛不由得笑了。
“看来我不被信任啊，”他似乎只是好奇于这个问题，“你有什么看法呢？”
“你不适合他。”AI说，“你不能全心全意地为了他，甚至一年都见不到面。他落在这里的时候除了这个形象和声音，你起不到一点作用。”
“说明我长得不错，声音挺好？”江波涛开了个玩笑，接着陈述道，“你只是救援AI。”
“小周开放了我的权限，他允许我自我升级。”AI说，“我可以给予他最大帮助，他答应过会和我一起离开这里。”
江波涛若有所思，比了个请的手势。
“你不能和他一起战斗，也不能把他放在第一位。你不能给予他最迅速的反馈，也不能在他身边提供帮助。你不能在他陷入危险时保护他，甚至收到失联信号后没有立刻出发找他。”
“我觉得他会需要我。”江波涛提出自己的观点。
“他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AI反驳，“现在的你对他的作用还不如一个虚拟的你。”它控制着光幕下降，浮在上空的“江波涛”也随之落在了地面，与江波涛相对而立。“可是我可以，只要搜集足够的数据，我完全可以取代你。”
“或许你说的没错。”风尘仆仆的人类笑了笑，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AI插在超级电脑上的芯片，“可是我可以这样——”
AI第一次露出慌张的表情：“等等你不能——！！！！”
它的投影消失了。
8
周泽楷坠落第七天，江波涛找到了他。
解冻的过程很快，仿佛只是睡了一觉。隔着褪去的白色雾气，江波涛看着周泽楷慢慢睁开眼睛，视线从恍惚变得清晰，如同一位沉睡中苏醒的王子。
他们太久太久没见过面了，即使江波涛闭着眼睛依然能描画出周泽楷的模样。
有一会儿时间，他看着他，就像信徒看着他的信仰，他狂热地想亲吻他，从额头到嘴唇。
又过了一会儿，那种沸腾的情感慢慢平静下来，如同风浪过后深沉的海洋。
“约吗？睡美人？”江波涛敲了敲隔板，调笑般做着口型。
周泽楷眨了眨眼睛，笑意慢慢融入了他的神情。他按下按钮，推开了冷冻仓。
“江？”
“我到了，小周。”江波涛张开双手，接下了周泽楷迫不及待的拥抱。“久等了。”他说，“你的一枪穿云已经在飞船上了。这回你们俩都吃了不少苦头吧？”
周泽楷在他的脖颈那儿蹭了蹭，简直不想放开他。
“你带过来的资料我收起来了，植物种子我带了点样本走，剩下的还是丢储藏室，可能以后有人会用到。”江波涛拍拍周泽楷的脑袋，“给我帮把手？”
“嗯。”周泽楷跟着江波涛离开了冷冻室。
一切和他进入之前没什么区别，散落的工具箱，庞大的超级电脑，银色的照明光。他的视线在室内徘徊着，仿佛在寻找什么。
前方的江波涛似有所感，忽然转过身，将一个熟悉的AI芯片丢给了周泽楷。
“它可以功成身退啦。”江波涛似乎只是在开玩笑，“任务完成，你来处理。”
周泽楷安静了一会儿，笑了笑。他盯着许久不见的爱人有条不紊地清除超级电脑的记录，将散落的器具摆放整齐，最后把打包好的箱子拎在了手上。就在江波涛打算走的时候，周泽楷忽又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呀小周？”江波涛没有回头，轻快的语调和眼里的淡漠割裂了表情的统一。
周泽楷走过来，自身后将他重新揽入了怀里，右手下探，与江波涛空出的一只手握在了一起。那枚芯片被塞回了江波涛的手心。
他蹭蹭江波涛的脑袋，在他长途跋涉的、杂着土与灰的发间吻了一吻。
“我想你呀。”周泽楷说，语气里有种近乎童稚的依赖。
他拥抱着的身体僵硬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妥协地柔软下来。
“叶修前辈说很快就会签和平协议，给你打的申请已经通过了。等你去荣耀交接完就回轮回，继续带领我们吧。”江波涛说。他侧过脸在周泽楷的唇上点到为止地亲了亲，同时歪了一下脑袋，制止了情意绵绵的后续。
周泽楷野心勃勃的吻落在他的侧颈，出于不满对着他的喉结处咬了一下，引来一声隐约的呻吟。
“你也体谅体谅你副队的体力吧，我都三天没睡过了，”江波涛带着笑音挣脱了怀抱，“至少给我点好的环境？”
周泽楷叹了口气，看上去有点遗憾。
江波涛可不想知道他遗憾什么，他把手上的箱子扔了过去，示意周泽楷扛着。“行了，回家吧。”
“嗯。”
和我一起，回家吧。
——end.——
三言两语：……这里千山，好久不见> < 最近各位太太们都好勤奋，周江还可以再战XDD
